03:播风·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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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老街
刘礼贵

  ■刘礼贵

  正安老县城东南西北都有对应的街道,其中南门却有两条:新街和老街。如果把新街比作年富力强、雄心勃勃的壮年人,老街则是阅尽沧桑、退居幕后的老人。

  20世纪50年代我在正安中学读初中,常去南门老街。中学在东门末梢,过去也是古庙。走过中段略低的东门街道,拐过十字口,南门老街前街口就映入眼帘了。

  前街口有家茶馆,被几株高大的梧桐树罩着。我第一次去南门老街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茶馆里的老板:他是在安场小学教过我们美术的李易成老师。李老师穿着竹布长衫,绾着袖子,忙着清洗茶碗。李老师家住在南门新街电影院对门,茶馆是他家租的。星期天,李老师来茶馆帮忙。

  南门老街长约100米、宽约5米;街面青石铺就,街沿坎也是青石条子;两侧店铺跟安场格局差不多:木心瓦房,檐口吊着檐灯,店面设有柜台。左侧招待所和印刷厂的牌子特别抢眼。从前街口径直走到底,迎面有道石门,门额阴刻“大夫第”三个字,据说是曾百万家祖宅;新中国成立初挂着邮政局的牌子。街道在邮政局右边拐了个弯,并列着书香门第韩家和江家;对面则是以卖牛肉烧腊闻名遐迩的张家。这就到了南门老街后街口,那里正对着新街杨柳巷。

  南门老街招待所,全称应该叫正安县干部招待所。后来干部增加了,开会食宿容纳不下,政府在电影院旁边又建了一处干部招待所。南门老街招待所就叫老招待所。我上初中时,招待所食堂特地面向中学生营业。

  星期六下了课,我们就去学校总务处退一天的伙食费,然后赶到南门老街招待所买便饭:1角钱一碗“帽儿头”,5分钱一碗杂烩汤。杂烩汤里主要是莲花白,还有少许豆腐条、粉丝、油渣,比街上饭店卖的杂烩菜油水多、好吃。

  我们吃“帽儿头”时,招待所食堂已摆好了碗筷,只等干部们来吃饭了。干部们吃什么菜,我们一次也没见过,因急于赶路,我们吃饭的速度很快,几下扒光就离开了招待所。

  30年后,也就是1987年暑假,已改教从政的作家石定来安场找到我,要我帮他一个忙。帮个什么忙呢?当时,石定刚担任文化局副局长,分管文艺创作。上任没几天,地区文化局下达文件:各县局完成剧本一个,限期送审。“我一向写小说,”石定说,“没写过剧本,只有请老兄出马了。”同行的陈智武也说:“写剧本的地方都给你安排好了——南门老街招待所,清静得很,吃住都在那里。”

  他们俩是我文学上的至交,不答应行吗?就这样,我住进了南门老街招待所,闭门冥思苦想,开始构思剧本。就餐时间到了,就到楼下食堂吃饭,两菜一汤,顿顿有肉;同桌就餐的有袁家学和向美道:他俩一个履新县委组织部部长,一个就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调上来后尚未安排住房,暂时住在招待所。

  在南门老街招待所待了20多天,总算把剧本熬出来了。剧本是根据安场改革开放的新人娄洪寿办酒厂的先进事迹来写的:独幕歌剧,定名《龙溪酒家》,一万余字。石定看了初稿,说可以,提了点意见,略作修改。那时没有电脑,我誊抄了两份:一份交石定,一份寄贵州省群艺馆。当年12月,剧本《龙溪酒家》在《文娱世界》刊物发表了。

  南门老街的印刷厂也是我常去的地方。同班同学王太宗和郑绍强的父亲都在印刷厂上班。第一次随王太宗去看印刷机,第二次随郑绍强去看他父亲。绍强的父亲叫郑德春,是印刷厂的老职工。郑叔和我父亲是故交,他对我亲切地说:“在安场,我们两家算世交哩!”印刷厂门市部摆着一摞摞作业本、各种纸张、信笺信封、稿子纸。从初二起,我对写作发生了兴趣,开始向报刊投稿,常去印刷厂门市部买信封和稿子纸。碰上郑叔值班,他会问:“绍强咋不跟你学投稿呢?”我答:“爱好不一样嘛!”

  因为投稿,南门老街“大夫第”那儿的邮政局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邮政局门口设有信箱,绿色的,投稿时把装了稿件的信封往信箱口子里一塞就行了。

  初中毕业,我考上了遵义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外地教书。但南门老街招待所的杂烩汤、印刷厂的稿子纸、邮政局的绿色信箱,总会不时在睡梦中闪现。我知道,在我人生的成长历程中,南门老街与我是有着一种抹不去的眷恋之情的。

  距正安县城十余里的田生农中亦是我人生旅途的驿站。1965年暮春,我和刚从遵义师专进修回来的初中同班同学江冠君在那里执教已经快一年了。农中就我们两位老师,我教语文,冠君教数学,聘请田生农场的技术员张德仁担任农技课老师,50多名学生来自正安各个公社。五四青年节临近,我和冠君商量:筹办一期“五四专刊”,让人们了解田生农中学生的学习、劳动、生活情况;于我们来说,也是向上级和学生家长汇报工作。冠君提出:为了吸引受众,去请书法家江定元先生题写刊头。这样,我又和暌违已久的南门老街见面了。

  江定元先生是冠君的大伯,精通书法、绘画、印章、诗词,是正安的文化名人。我读初中时他在省城测绘局工作,因此没见过面。他家住南门老街邮政局右侧,即老街居民说的书香门第。那天中午,我随冠君走过熟悉的青石板街,跨进文气氤氲的江家,见到了坐在后院客厅八仙桌边的江定元先生。江先生须发花白、面孔清癯,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因冠君事先和他谈过题写刊头的事,见我们来了,即刻铺开宣纸,挥笔用隶体写了“发扬五四爱国精神”八个大字,然后坐下来和我们闲聊。

  听说我们最近登了石笋峰,江先生来了兴致,说:“我写过一副对联,是题石笋峰的,念给你们听—积石成峰,依稀像棵嫩笋;历劫不磨,俨然是座灵山!”“好联!”我由衷赞美;取出笔记本,恭请江先生题在扉页上。

  告别江定元先生出门,踩着南门老街光洁如玉的青石板,我对冠君说:“今天的意外收获,就是得到了你大伯寓意隽永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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