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晖

　　《莫道君行早》语言对白中的方言土语具有地域特色，对于党的政策和领导亦没有政治化、口号式臆想，作家所要体现的脱贫攻坚中交通闭塞、产业不振、底子薄弱、贫穷落后、政府推动脱贫、乡村治理升级、农村产业转型等等问题、困难和矛盾、观念冲突，皆在人物的语言对白中完成。

　　贵州话属于北方语系的西南官话，大部分贵州话接近四川方言，黔东地区尤为特别，带有很多南方话语特征：幽默谐趣、朴实流畅。例如“麻青蒿扬起手追着吴艾草说，你找打，本主任喊你办点事你都办不成，还说是光屁股长大的兄弟。”“潘老爹撩起汗衫，抹了一把汗水，开始由远到近数着自己这十八块地。可数了一道，数目不对啊，怎么只有十七块地？潘老爹又仔仔细细数了一道，还是十七块地。他心里有些慌神了，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了地下的草帽。他把草帽捡起来，这下，数目终于对了—没错，原来这第十八块地，一直被这顶破草帽盖住了。”“潘宏梁呆坐了片刻，忽然站起身，伸手抓住他的稿子，几把就撕碎了，边撕边大吼，写，写，写，一天到晚地写！你写这些，能让出去打工的人都留下来吗？能让村里有一样两样的产业吗？还是能让村里人变富起来吗？”“熊少斌侧过头问道，六个字？哪六个字？龙险峰淡淡一笑说，把关、放权、撑腰。熊少斌说，书记，你的意思是？龙险峰说，具体来说，就是大事把好关，小事放手让人干，有困难顶腰杆。”“麻青蒿说，百合书记啊，你也不要急，这个家伙就是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我看啊，这事你就不要管了，这恶人我来做……我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说破嘴皮、饿着肚皮、走破脚皮也要跟他干到底！”

　　就文学创作而言，方言土语越是地域的，就越具有文学的个性，也就越接近我们的现实生活里不容易看到的最陌生与最为独特的一面。因为所在地域之中的作家是熟悉的、有感情的，而非所在地域的读者则是陌生的，这就使许多不熟悉的读者有了新奇感和新鲜感，有了渴望了解和阅读的冲动。

　　作家创作生活的地域性决定了作家的创作特色、文学含义和作品高度，《莫道君行早》渗透着独特的地域文化和新颖的艺术视角，用自己感知世界的方法来辐射到社会和读者，以自己独特的“地域性语言”使读者领略到陌生而新奇的艺术诗境。

　　《莫道君行早》情节营造具有情景性与冲突性相统一的戏剧性色彩。在观念冲突与合理的矛盾中通过语言、动作和神态表情推动情节一步步向前发展，呈现出舞台艺术效果，很好地激发了读者的情感体验和调动读者的主观思维，拓展了小说阅读的想象空间。例如：“麻青蒿脚步不停，狠狠骂了一句，出大事了！丁香这个憨婆娘！吴艾草脱口而出，丁香姐被人欺负了？麻青蒿站定脚步，怒道，她会被人欺负？她那个性格，少去欺负别人，少给我们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吴艾草眨巴着眼，那，那是怎么回事？麻青蒿吼道，她现在拿着一把菜刀，正在龙书记的办公室！”“吴艾草瞪着桃花，大怒道，你什么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老子揪下你的耳朵。桃花马上捂起耳朵，有些畏惧地说，有哪样说不说清楚的嘛，我也晓得大家都是投的同意票，我这一票反对又不影响结果！……她退回到厨房里，把门拉过来挡住自己一半身子，这才壮着胆子说，麻五皮他家丁香不也投的反对票，你怎么不去说丁香呢？”“麻青蒿说，这咋个不可能？旅游，旅游，那肯定是去有名气的地方玩嘛，北京、上海这些地方就不说了，就我们这周边，稍微远一点的有湘西凤凰古城、张家界，近一点的有梵净山、九龙洞，哪个会想到来我们这种山旮旯嘛！麻青蒿说一句，吴艾草就跟着点一下头。等到麻青蒿说完后，他急不可耐地说，书记，我认为这次主任说得相当正确，我们这个千年村啊，确实没多大名气……麻青蒿打断道，艾草，你等等，哪样叫没多大名气？这话你也敢说？我告诉你，我们千年村是完全没名气。吴艾草赶紧说，是，是，不过主任，我们也是有名气的。麻青蒿眼一横说，那是穷得有名，远近闻名，别人还把穷得叮当响的花开村和我们千年村连在一起，说‘千年不开花’……穷则思变，我们千年村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名气，可这并不意味着以后也一直是这样。”《莫道君行早》在人物、冲突、情节、场景、语言、结构等很多方面与戏剧有文体相通的一面和独具魅力的样式分别。戏剧是一种综合的舞台艺术，是直观的表演艺术，它借助艺术手段塑造舞台艺术形象，揭示社会矛盾，反映现实生活，具有激变性，小说和戏剧因媒介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艺术形态。欧阳黔森的创作自觉或是不自觉地运用了戏剧原理，在《莫道君行早》的故事铺垫，依情节、矛盾冲突等自然推进中，人物性格、行为动作、心理意象活动的方式和过程呈现出与舞台性的结合叠加，让小说的渐变性艺术融入了戏剧性的品质，从而增强了《莫道君行早》的文学艺术性。

　　2020年，占全人类人口总数1/5的中国彻底消除绝对贫困，夺取了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民生工程，为《莫道君行早》的创作提供了深厚的文化生活土壤和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唤醒了作家的文学良知与文化觉醒。《莫道君行早》是作家继电视剧《花繁叶茂》、报告文学《江山如此多娇》后的又一次文化思想觉醒和文学境界的升华。正如作家所说，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泥土的芳香以及芳香中散发出来的思想光芒。

　　因此，可以这样说，《莫道君行早》正努力摆脱中国文化的封闭性传统，发展现代文学叙事方式和文学语言来揭示乡村振兴这一伟大的时代主题，与时俱进展现一个时代的社会生活、物质生活、精神生活，这些生活的本质即是人民的生活，作家作出了可贵的探索和尝试，因为文学从来不是结果，而是一个时代的状态或者说是一个时代的过程。 

　　新时代乡村振兴中的蝶变，脱贫攻坚靠的是党的领导，靠的是贫困地区广大干部群众齐心干，《莫道君行早》弘扬了新时代变革创新的精神和乡村振兴的贵州声音，彰显出中华文化以“人”为核心的初心使命，彰显出作家新的作为与担当，其文学价值和历史意义重大，使其成为一部具有先进文化意识和中华民族特色的优秀作品，因而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和“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

　　当龙险峰站在九龙坡之巅，肖百合和麻青蒿来到他身旁，“三人相视一笑，无须多说，扭头面向东方。这真是：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首尾相呼应，完美地映衬了紫云镇的辽阔与壮美。宋代郑思肖《老子度关图》诗曰：“紫气东来压万山，老聃吐舌笑开颜。”又如明朝郭之奇《甲午元日书怀二首·其一》诗曰：“紫气东来日在南，南溟咫尺望天涵。”紫气，吉祥神瑞之气。“紫”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象征着神圣、尊贵、慈爱和力量。这正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序曲，亦是作家下一部作品问世的预告，我们满怀信心地期待着。